十万丈鬼煞之地,寸草不生。
唯独夺魂崖下有一片生机——无数夜幽昙花肆意开绽,朵朵莹白,光华如月。
朵朵皆是地缚灵夜幽发丝的化身。
路边的野花我尽情采。
夜幽忍无可忍现身,看着我手里的大捧花束,本来就长的脸更是拉长了几分,堪比马面。
“边月,又是你!”
他道:“瞧,我头都要被你薅秃了。”
我同情望着他。
我:“对不起,明日起我不再来了。”
“……”夜幽惊讶,顿了顿,放软声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忘了告诉你,寡人已继任酆都罗山阎罗鬼王,不日便要前往天庭正式受封,自此以后统御阴司地府,掌三界生死。”
“万物众生的阴阳之命尚且顾不过来,还要抽时间睡了祈华,哪有空亲自再来你这里采花。”
夜幽:“……”
我:“所以你放心,寡人会派亲随来采。”
夜幽:“……”
夜幽道:“边月,我去你大爷。”
我半神半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大爷是谁,无所谓道:“你去。”
夜幽气不过,换个方式羞辱我,“天天采花送人家,人家又不领情,拿热脸贴冷屁股你还自豪上了是吧。”
他做到了,成功点燃了我怒火。
红莲业火灼热了崖底青石,夜幽边叫骂边手忙脚乱地扑灭。
我施施然飞出夺魂崖,略感惆怅。
这辈子若睡不到祈华,那做这阎罗鬼王还有什么意趣。
鬼,死着就是为了睡祈华。
天帝祈华。
我一如既往派人将“夜幽昙”送到天宫。
一如既往等不到祈华只言片语。
我郁猝来到昊天住处。
昊天不在。
我坐在他床上发了会儿呆。
目光所及,四壁是地府惯常的黑,桌椅与墙壁同色,屋内摆设,不过一床一桌一椅一屏风。
冥界主神的寝宫,也太简朴了些。
正想着要如何说动昊天,给这里添些物件,一股熟悉的气息缓缓趋至。
我起身,张望出去。
入眼先是一袭黑袍。
然后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
踏遍尘寰天外天,兴亡万劫入幽玄。
千年前,一手创下了冥界的玄冥尊上回归地府,他销声匿迹多年,三界都以为他已寂灭归墟,没想到他还活着。
他回来时不是一个人。
而是带着我。
其实我开始并不知道他是谁,我遇到他是在一片焦土之上,我茫然睁开眼睛,听乌鸦啼悲,见狼烟四起,伏尸遍地。
作为荒野之上唯二的活物,他站在我面前,朝我递出玉白的手,问道:“愿意跟我走吗?”
我看他一阵,反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愕然,半晌,道:“愿意。”
我与他流浪世间五百年,之后随他来到酆都罗山,我才知晓他的身份。
众人无不对他惶恐参拜,叫他“玄冥神尊”抑或“尊上”。
只有我知道那身黑袍底下的身躯有多孱弱,故而敢于冒犯他,坚持直呼其名。
“昊天,你回来了。”我迎上去。
他点头。
宽绫覆眼,遮盖了他大半面容——没有人可以直窥冥界之主的眼睛,据说能瞬间将人的魂魄灼穿。
所以为了地府不空,昊天常年白绫覆眼。
好在不影响他正常视物,他将黑袍褪下搭在屏风,露出黑色里衣,路过床头,止步看了看沾着露水的夜幽昙。
那是给祈华挑剩下的,我顺手插在他这里。
我:“喜欢吗?”
他道:“一般。”
我习惯了他的深沉内敛,不苟言笑,走上前去道:“我如今是阎罗王了。”
他道:“恭喜。”
我道:“天庭命我隔日前去受封,你可要与我同行?”
他道:“不去。”
意料之中。
我道:“那若是我睡了天帝,天庭降罪于我,你愿意出面保我吗?”
他:“……”
我在他抬手拍死我之前,赶紧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