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我生日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孟子良就给我打电话。
问我想要什么礼物,他都买给我。
我那时候正在卫生间狼狈的刷着被我妈弄脏的床单褥子。
手上沾满了肥皂泡泡,双腿蹲得发麻。
我指挥着儿子小宇将电话举到我耳畔。
我就那样侧着身子对电话那边的孟子良说。
礼物不礼物的无所谓,人回来就行了,老夫老妻,不用那么在意形式。
可是挂了电话后,我还是快速清理了现场。
然后给表姐打了个电话,拜托她过来帮我照看下老人和孩子。
我利用这难得的一下午,出去做了头发,美了容,然后在商场给自己买了一条连衣裙。
以及,一套成套内衣。
接下来等孟子良回来的这几天,我一改往日的懒散。
不管多累都坚持早晚一张面膜,努力让自己再回到一年前那个光鲜亮丽的状态。
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不过,没办法,我确实太在意他了。
孟子良是中午一点钟出发的,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到家正好是饭点。
他进门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温热的手掌摩挲着我头发。
呢喃道:“老婆,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气息喷在耳边,脚底发软。
我故作矜持的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去卧室推我妈。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团圆饭。
儿子小宇很久没见到爸爸,缠着孟子良陪他玩游戏。
我妈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的听了会戏曲。
等我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就示意我推她回卧室:
“子良开了一路的车,累坏了,快洗洗睡吧。
小宇,来,今晚跟姥姥。”
孟子良抻着脖子,听到我妈卧室传来的准确无误的锁门声后,突然用力掐了掐我的手心,露出孟浪一笑。
我们真的,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
一番温存后,我枕着孟子良的胳膊,他半躺着身子抽烟,突然叹了口气:
“好想我们一家团聚啊,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多凄凉,累一天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寂寞最是难耐。
我也叹口气,往他的怀里凑了凑,没说话。
孟子良抽了会烟,起身去洗澡,我躺在床上想追剧。
这时候孟子良的手机接连响了几声,我随手拿起,点开了微信的页面。
是一个叫葛倩的女孩发过来的:
“今儿个我妈做了宵夜,你在工地还是在家?我给你送过去些。”
配图是用饭盒装好的几个不重样的菜,以及炸藕合、萝卜丸子。
我有些诧异,下意识的滑动屏幕往上翻,才发现这个叫葛倩的,已经不止一次给孟子良送饭了。
“不在家吗?站你门口半小时了,给你送点我妈刚蒸出来的大包子,大葱肉的,比食堂香。”
配图是我们楼道的照片,以及一盒白白胖胖的大包子。
“周末回老家挖的荠菜,回来包了水饺,特别香,我好不容易才给你留了一盘,你还没下班吧?一会给你送工地,正好我也得回去拿份资料。”
而除了送饭,我还发现了别的:
“我给我弟弟买的外套,有点大了,懒得退,我觉得你应该能穿,不如留给你吧,我放在你办公桌右下第二个抽屉了,别忘了拿回家。
不用谢我,就当我替你老婆照顾一下下你吧。”
“又去跑工地了?网购了两大包咖啡,太苦了,送你喝吧,放你办公桌咯。”
“谢谢孟工帮我点的奶茶,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哦,好开心。”
我越看越懵,心情沉到谷底。
最担忧的事情,果然来了。
2
我和孟子良之所以分居,完全是为了照顾我妈。
我妈去年在参加广场舞比赛途中遭遇司机醉酒驾驶。
双腿碾压致下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
我很早就没了父亲,只有一个妹妹在北方的一个城市读大学,照顾母亲的重担只能我来担。
所以我辞了工作,收拾了行李,带着三岁的儿子小宇。
从生活了六年的省会城市回到老家,留孟子良一个人在那边。
孟子良是公司项目经理部的一员,并且是资历最浅的那一个。
为了弥补资历上的不足,他只能每天加班加点。
扛下所有前辈无关紧要的工作,连节假日都难得休息。
像他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男人。
自然对家务事一窍不通,洗衣做饭,全靠我来打理。
分开这一年,他无数次在电话里抱怨,说自己想吃米饭。
结果把米淘好放在电饭煲里却忘了接通电源,只好又去叫外卖。
他说自己积攒了好久的衣服,终于抽空用洗衣机洗了。
结果隔天再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前天洗的衣服忘记晾晒,在洗衣机桶里都捂出了味儿。
他委屈巴巴,说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冷清一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几次他又重新穿好衣服,去工地上的宿舍和同事挤一张床,就为了图个热闹。
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关于如何结束两地分居这个话题。
我们一年里讨论了无数次,但始终没办法做到两全其美。
老妈恋家,她不肯离开这里随我去省城生活,况且就算她肯去。
我们面对的问题也不少,重新租个大房子是次要的。
光是我妈隔几周就要去医院做康复检查就令人头疼,更别提大城市那些高额的开支。
而孟子良也不可能丢下蒸蒸日上的事业来小县城重新打拼。
他熬了三年才具备了担任大型项目经理的资格。
工资也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丢掉太可惜。
两难之下,只能委屈我和孟子良两地煎熬。
可眼下这些热乎的聊天记录显示,孟子良摊上事了。
我不知道那个叫做葛倩的女孩是谁,通过朋友圈判断应该是和孟子良一起工作的。
而且从两人的互动来看,明显女孩比较主动。
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是在我和孟子良两地分居的情况下。
我一点都不敢保证孟子良能把持得住。
我握着手机暗自思忖,没注意到孟子良裹着浴巾站在了门口。
他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微微叹气,短暂思索后,还是决定直接面对。
夫妻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但我不想盲目信任。
我怕我现在敷衍过去,这个猜忌会像种子一样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让我不得安生。
而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那种苗头,那么我现在的敷衍。
或许就成了助长他们这种不正当关系的催化剂。
我扬了扬他的手机,开门见山:“葛倩是哪位?似乎对你关心过了头。”
孟子良一愣,随即一笑:“工地上新招聘的一个小文员,特别自来熟,我带了她两个星期,天天师父长师父短的喊我,还给我送吃的,黏人的很。”
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却不敢掉以轻心:“真的?”
“真的,骗你干嘛?”
他坐在床边揽着我:“胡思乱想什么呢?人家就是看我一个人连个饭都不会做,天天吃食堂,才好心给送饭的,没别的。”
我一个枕头招呼在孟子良的脑袋上:“没别的才怪,你们工地上那么多单身汉她怎么不关心?以后不许吃她给你送的饭,我的男人不需要别的女人替我照顾,懂?”
孟子良捣蒜般点着头,他说:“老婆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听。”
孟子良是第二天早上走的,从昨天到家到第二天离开。
满打满算我俩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超过12小时。
而下次再聚,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孟子良说,等工程结束,起码要两个月。
我望着坐在轮椅上和小宇一起开心的吃板栗的我妈,心里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啊,都不配拥有朝夕相处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