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冲出小区大门,正准备穿过马路,一辆警车横挡在了他面前。车里冲下来的警察直追出去,速度极快,一把把变态反压在了车盖上。
「抓我干嘛!跑步犯法吗!」
「拿着女士内衣跑步啊?」
我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冲警察竖起大拇指。
*
我光着脚坐在派出所的长椅上,左脚背贴着右脚掌,手里攥着内衣。
风雨不动安如山。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拖鞋。
「先穿着。」
警察将拖鞋放到我面前。
男式蓝色拖鞋,上面写着大林水汇。
大概是从某个洗浴中心带出来的。
抓人的时候天黑,看得也不太清楚。如今对方站在白炽灯下,我偷偷打量,警察叔叔执勤制服家加身,手搭在多功能腰带上,身材笔直落拓,神情认真严肃。
意外的,他很年轻。
我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口——XX4875
我仰头问了一句。
「警察同志,有方便袋吗?」
警察走到受理台,翻出一卷黑色垃圾袋,「这个行吗?」
我道了声谢,把袋子接了过来。或许是黑色袋子的映衬,他的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即便有些茧子和陈年的伤口,这依然是一双好看且有力的手。
「胡沪。」他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看他。
「来跟我看一下监控。」他说。
我积极配合,坐在电脑面前。
小区摄像头分辨率极高,我睡衣上的史迪仔图样都看得清。
屏幕上,我披头散发,风驰电掣,边追边吼。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梦回十多年前那个被狗追的夏天。
果然是压力之下,潜力无限……
过了十二点,我从派出所里走出来。
临走前,正巧又碰见 XX4875 出来取东西。
对方问:「你就这么走啊?」
我心说我倒是想找人送我回家,这大半夜又是工作日,还是放过大家吧。
「我打车回去。」
「带手机了么?」
「带了。」
「记得还我拖鞋啊……」
XX4875 的声音从远处过来。
我本以为,遭遇变态只是这个夏天里的一段间奏,和 XX4875 的交集只在这个午夜……
直到两个月后,我再次遇见了他。
*
我和苏隽相识十多年,见证了对方少女变新妇,结婚对象叫李陆东,是她大学同学。
接亲当天,我和其他伴娘们堵门,说好了红包不够分,绝不让对方进门。
谁知道,光顾着门,却忘记了窗。
新娘和伴郎翻窗而入,欢呼雀跃。
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 XX4875。
XX4875 正在傻乐,和两个月前冷酷无情判若两人。
正笑着,眼神不经意扫过来,落在我身上时,忽然不笑了。
我俩对视半天,双方都有点没想到的意思。
打招呼吧,也没那么熟,不打招呼,还有点尴尬……
幸亏游戏环节救了我,在伴娘的古怪操作下,伴郎无暇估计叙话,全力投入接新娘的战争中……
*
新婚夫妇忙得水米未进,晚上约我一起吃小龙虾。
我以为苏隽他们只叫了我一个人。
找到座位后,我傻眼了。
桌前除了苏隽和李陆东,还有 XX4875。
XX4875 已经换下伴郎服,穿着一件黑色 Polo 衫坐在位置上,很平静地和苏隽他们抬头看我。
也许是职业原因,他属于青年人的肌肉轮廓仍在,手臂线条流畅鲜明,虽然坐着,腰身和肩背依然挺拔笔直。
头发好像也刚打理过。
寸头格外检验发际线,XX4875 应该没有脱发的困扰。
李陆东将餐具递给我,用下巴指了下对方,「陈放,我发小。」
时隔两个月,我头一次知道 XX4875 的名字。
又听李陆东在对面说:「这是苏隽发小,叫胡沪,没对象。」
我刚端起来的水杯又悄悄放下,暗地里给苏隽睇了个颜色:几个意思?相亲局?
陈放接了一句:「我知道,女中豪杰。」
苏隽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女中豪杰?」
陈放看了我一眼,「她报案,我出的警。」
两个月前的事我并没何任何人讲。
以至于此时此刻,桌上的新婚夫妇都很惊讶。
我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又将一碟小龙虾肉搁在苏隽眼前,「那三件内衣是我新买的,洗完了刚晾上,你知道有多贵吗?」
苏隽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价格,抿着嘴「嗯」了一声,伸手拿出筷子。
「确实,女中豪杰。」
*
饭毕,我们去停车场找车。
我自觉跟着新婚夫妇走,陈放却叫住了我。
「胡沪。」
我回头,陈放站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越野边上,已经拉开驾驶位的车门。
「老李他们住南边,跟你反方向——过来,我送你。」
这不太好吧?
还没等我拒绝陈放,苏隽已经拉着李陆东走了,「我俩新婚夫妇,带着你累赘。」
李陆东歪斜着半边身子,被苏隽连拉上车。
我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把我扔下。
我回头笑了笑,「陈警官,你住哪儿啊?太远的话就算了,我搭车就行。」
「澜山御景。」陈放坐进车里,「上来吧。」
*
澜山御景离我的小区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
越野车在街道上穿行,橘色路灯穿透挡风玻璃。
车内一时无话,陈放甚至连音乐都没有放。
我只能掏出手机,坐在副驾上默默低头。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报警这事儿没和老李他们讲。」
陈放的声音不大,车厢静谧,昏暗的空间里都是他的声音。
我放下手机,「没事,事情都过去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他握着方向盘,忽然笑了一下,「你还挺豁达。」
我瞥了他一眼。
和上次在派出所里手搭多功能腰带上,喊着自己还拖鞋的那位,似乎不像是同一位。
车在十字路口转了个弯。
进入直行道路,陈放又说:「你的门是电子锁,最近小偷作案时喜欢用磁铁卡住门缝,电子锁提示就不会响,你以为关好了,其实一拽就开。平时注意一点,你又是独居,上次只是丢两件衣服,人没事很万幸。朋友之间就是相互麻烦,而且你真遇见事,好朋友之间不会觉得这是麻烦。」
他今天的话似乎格外多。
穿外的景物逐渐熟悉起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车挡横在门前,我刚要下车,陈放叫住我。
「别下车,我开进去。」
我将手收回来。
陈放和保门卫说完,车挡移开,陈放轻车熟路朝着我的单元楼开。
我有些惊讶,「你对这儿这么熟?」
「在这个小区出过几回警。」
越野车缓缓减速,停在了单元楼门口。
……
刚到家,我先给家里的猫铲了两勺粮,闻到满头都是小龙虾的芬芳余韵。准备冲个澡。
搁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几声。
苏隽:你下周末没事吧?周六密室逃脱约吗?找本地的小伙伴一起撺个局。」
我看着那几行字,感觉自己是地铁上看手机的人,就是岁数小了点儿。
这周末还没过完,就开始想下周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