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约
昨夜风雪落满头，今生未与卿白首。
来生候你艳阳里，未须风雪也白头。
霍汐棠站在听安楼，看着不远处墙上题地一首斑驳的词句，忍不住伸手触碰。
“小姐。”一旁丫鬟小怜唤道。
霍汐棠回过神，看向小怜问：“他来了吗？”
小怜点头，徐徐退下。
很快，霍汐棠就见远处燕湛一身白衣，面如冠玉朝自己走来。
“阿湛。”她轻声唤道。
燕湛离她几步远后停下，眸色清冷：“霍小姐，我知不该与你私下见面，但有些话，该与你说明白。”
霍汐棠听着这客套至极的话，心底不由得苦涩。
她温声回：“你请说。”
“我已有心仪之人，实配不上小姐，望小姐取消这门亲事，另聘高官之主。”
燕湛声音清澈，一字一句都落入了霍汐棠心底。
两人本是幼时定的亲，且自小一起长大，霍汐棠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
清风吹过，许久，她开了口。
“我可否问，你心仪之人是谁？”
闻言，燕湛却沉默了。
霍汐棠知他不愿说的原因，自己是丞相千金，且父亲势力之大就连当今天子都要礼让。
“也罢，你不必告诉我。”霍汐棠从燕湛身边走过，而后说，“只是我成全了你八次，这一次，我不能成全。”
燕湛愣住，不明白她所说八次是何事。
霍汐棠一步步沿着阶梯往下走，脑海中一幕幕画面闪过眼前，有千年前，百年前……
千年前，她和燕湛是一对夫妻。
燕湛离开的时候曾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就因为这句话，霍汐棠记了千年，哪怕转世。
这一世，是第九世。
她等了燕湛八世，每一世，燕湛都爱上了别人。
而每一世，她都成全了燕湛，独留自己孤独终老。
……
回到相府，霍汐棠亲手缝制着嫁衣，仿佛没有听过燕湛的话。
小怜看着霍汐棠巧手中流光溢彩的嫁衣，不由得羡慕：“小姐，燕公子能娶你真是大幸，在这京城哪家小姐能比得过您的才情，还有这巧手？”
霍汐棠闻言，没有回话。
她有九世的记忆，自是比一般女子会得多，只是不管自己如何优秀，燕湛终是不爱自己。
曾经，她以为是燕湛一开始遇到的不是自己，所以不爱。
可这一世，她与燕湛自幼相识，然他还是不爱。
思及此，霍汐棠心底坠坠作痛。
“酥骨鱼应该做好了，我给他送去。”
霍汐棠知燕湛最爱吃酥骨鱼，便学得一手好厨艺。
她带上了食盒，又拿了燕湛最喜的王敬先生的书法字帖，坐马车去到燕府。
可刚下马车，霍汐棠远远就见一个身形单薄、弱柳扶风的女子被燕湛送上了一辆马车。
她没看清女子的样貌，只是看着燕湛，他望着离去马车的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缱绻。
不知过了多久，燕湛才发现不远处的霍汐棠。
他目光顿时变得冷清，走上前道。
“你不必来了，我已向皇上请旨，去往江南赈灾，我们的婚事推后。”
一句推后，说的仿佛取消了一般。
第二章 怀有身孕
霍汐棠将手上的食盒和书法字帖递到燕湛的面前。
“夫唱妇随，你去哪儿，我便跟你去哪儿。”
燕湛愣住。
他没有接霍汐棠的东西，而是说：“你我能否成亲，还是未知，请霍小姐慎言。”
燕湛总是能以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
霍汐棠强装不在意，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明日，我再来看你。”
说罢，她逃也似得转身离开。
刚上马车，还未来的及将轿帘落下。
霍汐棠就看到燕湛命人将自己准备的吃食和字帖都丢到了远处。
一旁小怜看到这一幕，就要下车去捡：“小姐，那酥骨鱼可是您做了一夜才做好的，还有字帖可是您求了王敬先生几日才写……”
小怜话还没说完，霍汐棠拦住了她。
“不过都是些俗物，若他不喜，捡回来，又有何用？”
小怜听后，不由得叹气。
“燕公子真是不识好歹，这世上，哪有比小姐您对他还好的女子？”
霍汐棠没有说话，只是靠着马车，静静地望着平江街道。
马车颠簸，她的思绪不由远了。
千年前。
燕湛是威震一霍的大将军，而自己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因为一次机缘救了他，与他相识相知相爱成婚……
只不过成婚后没有多久，燕湛就出战了。
霍汐棠还记得最后一天见他，那时冬雪如鹅毛。
燕湛一身是血，抱着自己说：“戚戚，今生与你缘尽于此，来世，生生世世，我们定要好好在一起一回。”
霍汐棠想着他的话，如今还历历在目。
她闭了闭眼，眼泪划过脸颊。
……
夜晚，有些寒凉。
霍汐棠把嫁衣绣好，又拿了冬衣开始缝制。
她缝制的是一件护心甲，是给兄长霍玉京的。
霍玉京出征塞外，十年未归，与家人也只是书信来往。
将军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霍汐棠怕哥哥也如曾经的燕湛一样，因此日日提心吊胆。
翌日清晨。
小怜匆匆过来：“小姐，大少爷来信了。”
霍汐棠听闻此话，忙起身。
霍玉京每月初都会寄来书信，这次已经月中，有些晚了。
她迫不及待打开，只见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字，还画了边关的小人图。
“汐棠，大哥又赢了一仗，皇上还给哥哥颁了昭，封哥哥为大将军，你知道了，也定会高兴吧？”
霍汐棠指腹轻轻地摩擦着信纸，眼底含泪。
信纸的末尾还接着一句话，和一个哥哥的自画小人图。
“等你成婚时，大哥定战胜归来，为你送嫁。”
小怜在旁边看着，高兴道：“这信送来也要半个多月，过不了多久小姐你成婚，大公子定是要归了。”
霍汐棠点头，心底既期待，又担心。
把昨夜赶制的护心甲，还有一封信给了送信的士兵，又叮嘱了一番，霍汐棠目送士兵骑马离开。
等士兵离去好久，她才准备回府。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霍小姐……”
霍汐棠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着素衣，弱柳扶风的女子。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人正是昨日在燕湛府外见到的女子。
女子朝着霍汐棠一拜，而后才开口。
“霍小姐，您发发慈悲，奴婢已有身孕，不能没有阿湛……”
第三章 公道
风吹树叶，伴随着女子的话一下冷进了霍汐棠的心底。
一旁小怜更是不可置信，她轻轻拉了拉霍汐棠的衣袖。
“小姐。”
霍汐棠回过神，看向那女子。
“你叫什么？是哪里人士？父母又是何人？”
女子没想到霍汐棠会问自己这些话，愣了一下，才回答：“小女名叫花隐，余县人，从小父母便亡故了。”
霍汐棠听闻这话，眼底看不清任何神情。
许久，她道：“花隐，我朝女子未婚先孕理当处以水刑，然我不愿为难于你，给你百两银钱，好生回余县安顿吧。”
说完，霍汐棠看向小怜。
小怜不情愿地掏出银钱，甩到花隐身上，正欲呵斥，就被霍汐棠拉着回府了。
小怜走在霍汐棠身边，为她心疼。
“小姐，你为何要这般好，若是我定叫人抓了那小贱蹄子，将她丢入湖里喂鱼。”
霍汐棠心中满是苦涩，她何尝看不出这花隐虽容貌和善怯懦，但心思却深。
不然也不会在丞相府门前拦住自己……
可她更心痛的是，燕湛和她已有子嗣。
前面八世，燕湛一直都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安享晚年。
而自己则始终孤苦伶仃，凄凉度日。
“小怜，你说我错了吗？我是不是该成全他？”
霍汐棠看着远霍，眼神却分外空洞，是在问小怜，也是在问自己。
小怜气愤道：“小姐若是成全了他们，那谁又来成全小姐您？”
她话还没说完，在看到霍汐棠眼底的晶莹后止住了。
小怜自小跟着霍汐棠，知道她对燕湛用情至深。
……
霍汐棠本想去燕湛哪儿，但想着今日之事，心底压抑着什么。
她独坐窗台，绣着袖套。
枯黄的落叶飘至桌上，她抬头就见窗外有细细的白雪飘舞。
霍汐棠不喜欢雪，因为每到下雪天，她就会想起曾经的燕湛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
她走上前，将窗户关上。
不知过了多久，小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小姐，燕公子来了！”
霍汐棠听到这话，连忙站了起来。
一路来到外面的院子，刚看到燕湛，一袋银子就朝着自己丢了过来。
霍汐棠愣住，看着地上的钱袋子，正是早日她让小怜给花隐的。
“花隐不会离开，你也不必再耍这种手段。”燕湛冷声道。
霍汐棠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声音有些哑：“我只求能与你安安稳稳过好这一生……”
“可我不愿。”
燕湛一字一句回。
霍汐棠眼底满是落寞。
燕湛眸色冰冷：“我知你父兄权势皆大，但高处不胜寒，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霍汐棠这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此话何意？”
燕湛对上她的视线，深邃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权势滔天，当死！”
霍汐棠心底莫名恐慌：“我父亲一生辅佐官家，为了朝廷，更让唯一的嫡子出征。而我哥哥保家卫国，怎就当死？”
燕湛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扯开了她的手。
“你我属实不配，还请霍小姐莫在纠缠。”
霍汐棠踉跄后退数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若我说，我们相识了八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