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陈贵妃都没有出现过,春禾看出我的疑虑,说今晚是贵妃娘娘主持宫宴,而陈贵妃此时正在看献舞的舞姬排演,是以没有工夫过来。
13
戌时。
这是我头一次参加宫宴。
白色的雾气自昆唔池里氤氲而生,又轻易撩动了每个人的眉目。
殿内九跨间摆置着遥遥相对的香木小几,叫不上名目的珍馐美馔,贵妇人们珠围翠绕,言笑晏晏。
恍惚中让我生出一种错觉来,觉得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才是这世上应有的盛景,而非往前岁月里充斥着的颠沛与血腥。
丝弦声很悦耳,嫔妃们本就是后于臣工落座,我亦被内侍引去女宾的席位。
沈宵不知用了什么样的理由推了这次庆贺的宫宴。
入座后,我才寻得一线机会,看向最上首的少年帝王。
仿佛有所察觉,我与虞子束的目光穿过纷杂的人,遥遥相对。
少年脊背挺直、端坐其上。
那鎏金的座椅太重、太阔,似乎不论谁在那个位置,都会染上一抹尊崇之色。
少年眉骨抬了抬,烛火的光被暗金纹饰的玄色衣袍轻易吃进去,又将他的肤色衬得很白。
目光交汇的光寸间,少年持重的、威严的眼神顷刻消散。
他举了举手中的杯盏,仿佛偷得一刻闲,琥珀般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孩子似的狡黠。
我有些怔愣,便见他支着手臂,又对着右下首银衣素甲的男人笑语着什么。
宫妃们借着宴酣,纷纷向虞子束敬酒。
我攥紧手指,将面前琉璃浅盏的酒一饮而尽,又续上些新的果酒。
身侧两步外的宫妃嗟叹一声,惊得拈起的果脯落地。
我磨捻着杯沿的手顿了顿,这才发现,虞子束竟然离开了位置,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他身上有梅子酒的香气,连嗓音也透着甘冽。
「宫妃们都敬过朕酒了,钟修仪不效仿一二吗?」
身侧的烛火光影颠倒变幻,虞子束雍容的面容却比这殿内的一众华裳美人还要艳绝三分。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手中的酒盏递给了他。
将要饮下的时候,他却抿着唇,俯身擦过我的耳廓,嗓音微哑:「姐姐这样看着我,好似我下一刻便要死掉了。」
他凑得太近,这话旁人听不到,我却心下一紧,登时惶然侧首。
火光明耀,灼灼逼人,酒色熏染过的梅香将他整张脸都染上一层绯色。
心中柴扉小扣,名僧敲击了木鱼。
那一刻,我扣在香木小几边缘的指节微微发颤。